*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邢海洋

五一小长假是一年中仅次于春节和十一的假日。然而，由于调休借用了前后两周的休息日，它遭到了吐槽。调休凑长假是一个延续了 20 多年的传统。尽管一直有不同的看法，但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抵触情绪。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

经济学上有一个名词叫损失厌恶。它指的是人们在面对收益和损失这两种同样数量的情况时，损失会更能触动人们的内心感受。并且，同样的损失所带来的负效应，甚至是同样收益所带来的正效应的两倍。就如同所说的“赚一块钱是钱，亏一块钱是肉”。

这次五一长假，借了前后各一个休息日。5 月 1 日是周六，5 月 2 日是周日，正好与劳动节法定假日凑在一起，凑足了 5 天。然而，前后两周的休息时间，只能在一天内体现了。此前拼拼凑凑地挤出假日，从表面来看，早休是休息，晚休也是休息。但用经济学中的损失厌恶来分析的话，两次正常休息组合成一个不长不短的“小长假”，在大众的心理层面上，肯定是损失要比收益大，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是不“划算”的。

图｜视觉中国

心理上损失通常大于收益，可为什么本世纪初期大家会对长假有好感呢？原因就是那时的老百姓还没怎么体验过一周双休。建国后，我们实行的是一周休息一天的“单休”制度，一天的所谓休息时间，要做家务、管孩子、看老人，这比上班还累，反而上班时还能偷点懒，权当是休息了。

所以国人很少有远途旅行的经历那时候看电影，仅仅因为故事发生在遥远的边疆，就吸引了大批观众。人们对各地风光和风情的感知，多来自纪录片和故事片。所以人们充满了不实际的幻想。企事业单位员工，出差在他们的职业生涯中是颇令人艳羡的福利。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1999 年出现了“五一长假”。同时，1999 年也出现了“十一黄金周”。

20 年间，中国人均 GDP 从低于 1000 美元发展到超过上万美元。列车经历了六次提速，高铁构建起“四纵四横”的网络。航空旅行逐渐变得普遍，机票的价格甚至降低到了与火车票相同的水平。黄金周出行人数持续上升。1999 年国庆迎来第一个“黄金周”，当时全国出游人数达到 2800 万人次。而在现在，全国仅几个旅游大省，每一个省接待的游客数量都超过了 1999 年全国出游的人数。我们在享受着经济发展带来的红利。我们第一次进行长途跋涉，亲眼目睹了大好河山，感受了异域的风土人情。拼凑起来的长假虽然损害了平日的休息时间，但是却换来了在阅历方面、审美方面以及家庭情感方面的全新体验。这种情况自然是利大于弊的。

全国人民集中在一个时间出游，这种集聚效应，对交通、旅游、餐饮、文化等相关产业的促进作用是很明显的。然而，人员过度聚集，甚至超出了资源承载的极限，就难免会导致游客遭遇灾难。2007 年取消五一黄金周，增加清明、端午、中秋三天假期，就是为了分散人流，并且给大众提供更多的出行机会。每逢五一，假日办常常会进行借后挪的操作，这已成为一种惯性。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世事的变化，这种常规操作不再合适。尤其是在疫情之后，出国游的途径被阻断，一次集中的旅游需求全部释放到了国内游上，这带来的可能更多的是不良影响。

今年五一长假，存在所谓“报复性出游”的现象。首先，机票出现了报复性涨价，携程“五一”机票经济舱的平均票价达到 1021 元，超过了 2019 年同期的均价。去哪儿的国内酒店预订量比 2019 年同期增加了四成，每晚的均价是 458 元，比 2019 年时贵了 85 元。三亚的酒店平均价格相较于 2019 年同期上涨了 80.5%，均价高达 1696 元。

其次是进行报复性出行。例如故宫很早就把票售罄了，在一票难求的情况下，一些卖家将那种可以任选日期进入故宫的“邀请函”炒到了 1200 元一张，并且还有黄牛做起了代抢门票的“生意”。可以想象得到，长城上人头密密麻麻，华山上人挨人，景区出现滞留现象，高速路变成了乡道，人们在抢机票、抢火车票等，这些一道道在黄金周常见的场景又将再次上演。

如果可以自由地挑选休假的时间，那么这些令人堵心的经历以及场景，原本是能够避免的。

图 | 摄图网

经济学上存在一个规律，即边际效应递减。通俗来讲就是，当人处于饥饿状态时，第一个馒头的味道最为香甜，然而随着吃的馒头数量越来越多，其效用就会逐渐降低。旅游的情况也是如此，对于国人来说，第一次出远门，这种经历会对他们的身心产生极大的冲击，并且会终身铭记；但是当他们出门的次数多了以后，这种经历的价值就会逐渐降低。五一长假实际上也是一样的，当它第一次出现时，对于参与者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而在经历了第 n 次之后，这种体验就会渐渐变得没有感觉了。当然，多休假能够提升人们的幸福感。然而，对于何时休假以及如何休假，在生活充裕的人们那里，就会变得很计较。

为了防疫，俄罗斯的五一假期连休十天，并且不需要调休，这引起了网友的羡慕和嫉妒。对此，我愿意借用某大 V 对于撒钱式救助的看法，那就是“都发钱就相当于都没发钱”，同样的道理，“都调休，就等于都没休”。如果大家都集中在少数几个景点去看人脑袋，那么这样的假期确实没有什么意义。

经过 20 年的黄金周，国人的旅游品位有所提升，个性化的旅游需求在不断上升。国人对闲暇时间的支配不再千篇一律，有的人宁愿待在家里也不愿出门；有的人只专注于一种娱乐形式；还有的人热衷于追剧吃瓜且不知疲惫。对于那些不出门的人来说，长假原本就没有什么价值，而调休却反而成了一种负担。

惟愿假日办能够理解消化这次的民意反弹信号，希望今后的节假日少进行调休，企事业单位能够早日建立并落实带薪年假制度，给大家提供一个个性多元的休憩闲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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