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领导人指出,我们的文学艺术需反映人民生产生活的伟大实践,还需反映人民喜怒哀乐的真情实感。这样能让人民从身边的人和事中体会到人间真情与真谛,感受到世间大爱与大道。一切有抱负、有追求的文艺工作者都应追随人民的脚步,走出那方寸大小的天地,阅尽广阔的大千世界,让自己的心始终随着人民的心而跳动。
对于作家来说,要实现“反映人民生产生活的伟大实践、反映人民喜怒哀乐的真情实感”的要求,通过笔端来表达,选择报告文学这种文体形式是比较有效的,也是很恰当的途径。
徐迟与陈景润合影。徐迟依据陈景润的先进事迹创作了报告文学作品《哥德巴赫猜想》,此作品成为报告文学创作领域的一座高峰。资料照片。
新世纪开始后,文体意识变得自觉了,现代传媒手段也介入了。这样一来,传统的报告文学定义就面临全新的挑战。尤其在近些年,报告文学的文体一直受到非虚构写作的冲击。非虚构这个概念的兴起,在中国既具有创意性,同时也存在一定的悖论性。当它在一定程度上成为潮流后,需要厘定各种纪实性文体的写作尺度以及叙事边界问题。需要区分报告文学与非虚构写作的新闻价值和美学价值问题。需要厘清真实性的尺度与文学描写的尺度问题。是以真实性来感人呢,还是以文学描写来感人?是以新闻的力量介入生活呢,还是以文学性的深邃来观照生活?这些都需要认真且科学地对待。
非虚构是一种创作态度与创作方法,而非一种文体概念。报告文学是一种纯文体概念,它是一种有担当的文体,必须倾注忧患意识与使命感,要及时、准确、生动地报告真实的现实生活。它是具有新闻性、正义性、审美性的独立文体,能凭借各种传媒手段发出时代的先声,引领读者在社会中前行。
在这一定义里,强调新闻性却不再提及真实性,这绝不是要舍弃真实性。因为新闻性本身就蕴含着真实性。真实性是新闻性的重要内容之一。新闻报道的新闻性仅仅指材料真实和即时性,而报告文学的新闻性包含了真实性、时代性、即时性、新奇性和新鲜性。报告文学需要真实的材料、真实的情感和真实的思想,这是很明确的。真实如同生命一般重要,追求真实的目的是走向真理,而不是简单的泛泛而谈。有人认为报告文学必须绝对真实,然而“绝对真实”只是一个极限,我们只能无限地接近它,但未必能够真正抵达,因为即使是我们耳闻目睹的东西也不一定是真实的。报告文学所能达到的仅仅是相对真实,它坚决摒弃虚假与编造,坚决反对虚假与编造。
如今对那种“急就章”的需求减弱了,所以要用正义性取代战斗性。作家能够从容地走出去,开展田野调查,坐下来认真思考并精心创作,向更深处挖掘,向文化底蕴中探求。正义性表示报告文学创作需具备正向能量,要给社会输送精神阳光,让读者感受到充沛力量。
审美性着重强调所有文学艺术作品的本质在于追求真善美,而非像某些人所说的“文学的本质是虚构”。用审美性来替代文学性,似乎能够摆脱长久以来因“文学性”而产生的关于是否允许虚构的虚假问题。“文以载道,有了道才会有风骨;寓教于乐,没有乐就不能成为艺术。”报告文学的审美性和小说、诗歌、散文、戏剧的文学性是不同的。报告文学的审美性具体来讲包含多个层面,比如选题方面、结构方面、语言方面、细节方面、画面方面、场景方面等。
先说选题。小说的选题在于作家寻觅一个自身感兴趣的“点”,接着围绕此“点”展开构思与想象,从而完成自身的创作。戏剧的选题是去探寻戏剧冲突。而报告文学的选题,借用鲁迅的话来讲,就是“执着现在,执着地上”,即在现实世界里去寻找那些令人惊愕或者肃然的事件和人物。它需要写出事件的全部过程以及人物的命运,借此来完成社会批判和时代风尚的宣扬。其他文学作品的选题多是去寻找能触动作者创作灵感的事物,不一定是“主题先行”的。而报告文学的选题常常要求主题先行。作者需要具备鲜明的问题意识,要有明确的自主性与主体性,还要有真正的学识、史识、胆识与见识。
报告文学像其他文艺形式一样,要追求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的统一。报告文学作家手中可用的“武器”不多,他们需更多地在结构方面下功夫。精心结构是报告文学审美的重要内容之一。运用顺叙、倒叙、插叙、闪回、蒙太奇、链接、对比、渲染等艺术手段,将材料巧妙组合,这是报告文学创作的一个基本方法。杜甫站在山顶放眼望去,看到的是“一览众山小”;苏轼边走边看,看到的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视角一旦发生变化,结构就会不同,效果也会很奇妙。
好的报告文学基于三个方面的优长。其一,人物与事件具有震撼力,作者若能准确描述,便可获得轰动效应。其二,以议论取胜,作者有独到见解,能发出别人未发、未敢发的精辟议论,起到振聋发聩的作用。其三,以艺术描写取胜,即富有审美品位。当然有以知识来取胜的,有以抒情来取胜的,有以历史文化来取胜的,甚至还有以对问题的归纳集合来取胜的等等。不管是哪种取胜的方式,都有一个前提应该是保持不变的,那就是语言要富有特色并且富有韵味。小说和散文的语言在于把“闲话”写好,报告文学的语言在于把“实话”写好。议论取胜的报告文学可使用长句,能展现出雄辩的逻辑和磅礴的气势。其他的报告文学应以白描、克制且有味道为主要特点,语言要犀利、简约,节奏感强,富有韵味和魅力,具有生活化与口语化的特点,让人喜爱阅读且耐读。一篇报告文学能否成为经典,如同其他文学作品一样,语言是关键所在。
说到报告文学的描写,乍一看与小说的区别似乎不大,然而仔细去品味,就会发现其实是不一样的。小说的描写不太需要和现实生活进行精准的对接,而报告文学的描写则必须要与现实一一相契合。小说能够自由驰骋、天马行空,追求生动形象的效果,然而报告文学的描写就像是“戴着镣铐跳舞”一样,必须要严防出现过犹不及的情况。小说的情节有无限的可能,作者能够在既定的逻辑框架内随意进行构思,“若描写不足则以情节来补充”,最为担忧的情况是情节设计以及构思不够精彩且不到位,亦或是描写与情节同时进行,从而变得丰富且饱满。报告文学的情节是有限的,即便报告文学是通过双脚走出来的,但挖掘得再深也依然是有限的,它只能“若情节不足则以描写来补充”。其他文学作品的细节描写能够进行“二度创作”,并将作家强烈的感受与思考融入其中。然而,报告文学的细节描写不存在“二度创作”,它仅仅是“一度创作”,需做到有一说一,实实在在,不能添加过多的个人情绪,回旋空间相对较小,只能尽力在细致、生动、感人方面下功夫。
报告文学需要有画面感。因为强烈的画面感能让读者仿佛置身其中。只有画面感强,读者才能更好地追寻事实并且受到启迪。小说要求在典型环境中塑造典型人物,即便只是“一地鸡毛”这样的场景,也是作家特意营造的特定典型环境。而报告文学属于在场主义写作,无论是历史的演变还是环境的转移,都需要场景的准确。准确、生动的场景描写能够充分展现人物与事件的真实面目。稍有差池,就会让读者产生怀疑,真实性也会打折扣。小说以生活真实为基础,可进行虚化处理,一个“多年前”就能解决很多问题。而报告文学无法虚化处理,必须还原历史,必须进行在场主义写作,必须有真实的场景描写。这是报告文学的独特之处。但要注意,场景可以变得丰富,然而不能一味地进行扩大。过多的背景材料,反而会将报告文学的功能和特点冲淡。
文学创作并非简单的生产制造。因为要达到“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是有一定高度和力度要求的。那些具有一定写作水准的报告文学作家,如果肯下真功夫、苦功夫、硬功夫,做到“艺术精湛、制作精良”或许不会有太大问题,但要做到“思想精深”就没那么容易了。如果作家对时代缺乏全面的认知,那么就很难做到“思想精深”;如果作家对现实缺乏充分的了解,那么也很难做到“思想精深”;如果作家对理论缺乏深刻的把握,那么同样很难做到“思想精深”。
可以说,高远的立意是一篇优秀报告文学的基本特质之一;人文情怀也是其基本特质之一;文化韵致同样是基本特质之一;深度挖掘属于基本特质;地域特色是基本特质的一部分;个性语言是基本特质之一;生动故事是基本特质的体现;感人细节也是基本特质的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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