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工作三年以来的第四次长途骑行。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如同陈默一般，正用脚步去丈量大地，用车轮去丈量大地，甚至用滑板去丈量大地。“答案在路上，自由在风里”，这不再仅仅是文艺标语，而是已然演变成一场在都市中席卷开来的社会现象。

**从"特种兵"到"慢游者"：旅行正在重构生活意义**

文旅部的最新数据表明，2023 年上半年国内自驾游的人次比去年同期大幅增长了 142%。在这些自驾游的人群中，18 到 35 岁这个年龄段的群体所占比例达到了 67%。和疫情之前相比较，游客每次旅行的时长平均增加了 1.8 天。那种“72 小时打卡 10 城”的“特种兵旅行”方式，正在被“日均行车不超过 200 公里”的沉浸式漫游方式所取代。

在 318 川藏线的一个无名垭口，记者碰到了正在拍摄星空的自由摄影师苏黎。她的后备箱中装着咖啡壶，还有折叠椅，以及半个月都没拆封的笔记本电脑。“客户催图的信息响了 12 次，然而此刻银河的曝光参数更为重要。”这位曾经的广告总监辞职之后，已经在路上漂泊了 427 天。社交媒体账号“风物志”记录着她的见闻，并且意外地收获了 23 万追随者。"人们不是想看风景，而是在寻找挣脱KPI的可能性。"

**公路书店、移动茶室：商业创新照见精神需求**

市场需求促使新型业态得以产生。在云南大理，“纸页驿站”这一 24 小时公路图书馆，在三个月内接待了超过 1.2 万人次的旅客。其创始人李航把 3000 册图书装载在货车上，每本书都夹着上路者的手写信。成都的创业者打造了“屋檐计划”，该计划提供改装车服务，能将新能源车的后座变成可弹吉他、煮茶汤的移动客厅，其订单已经排到了明年春季。

社会学家王雅伦分析道，这并非仅仅是旅行消费的升级。当“35 岁危机”和“内卷疲劳”成为时代的关键词汇时，物理空间的移动从本质上来说是一种精神上的突围。人们希望通过方向盘的转动以及风景的不断更迭，重新确认对生活的掌控感。

**城市自由探索计划：另一种答案的可能性**

对于那些无法远行的人群，新形态的城市探索开始萌芽。上海的白领刘雯发起了一个“盲盒散步”社群，每周会通过抽签来决定地铁站的出口，并且要求参与者在半径 3 公里的范围内找到 5 个惊喜；在北京的胡同里，出现了“风迹地图”，它把导航的终点设定为“最近有落叶的街道”，已经有 4.6 万人上传了风铃的录音。

文旅部特邀顾问张明远指出，真正的自由不一定在远方。近期出台的《城市微旅行促进办法》明确提出要求，各区要建设“30 分钟治愈圈”。这样做可以让每个红绿灯的等待时间都成为与自我对话的契机。

夜幕降临，陈默的摩托车停在了吕梁山脊。山风把他的防晒面巾掀起。他的手机屏幕在口袋里一直震动着，那是公司群里的加班通知。他拍了一张渐渐隐没在暮色中的盘山公路，配上文字“明天太阳会从车轮指向的方向升起”，接着继续向西驶去。

他在采访中表示：写字楼格子间无法给出的人生答案，或许就藏在某个未命名的弯道尽头。在这片车轮与风交流的土地上，千万个“陈默”正在创作属于这个时代的奥德赛式的史诗。

（应受访者要求，部分人物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