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吃得太饱，所以午饭就没了食欲，只是随随便便吃了几口就把一餐饭打发了。古人有先见之明，在《海公大红袍全传》中，海瑞说过一句很应景的话，其大意是饭不能吃得太饱，尤其不能“饥食过饱”，因为吃太饱容易碍事，并且对身体不好。可惜我总是事后才想起这么明理的话。回想以前逛小吃街和美食街的经历。一开始常常会吃得很多，可随后就没了力气。等真正碰到自己想吃的东西时，却已经吃不下了。

水满了就会溢出，肚子饱了就会撑着。许多事情，原本就不能做得太过分。这就如同国画里的留白一般。从名字就可以理解，留白就是在作品里留出相应的空间。留白之处，常被用来展现画中所需的水、云雾、风等景象。或者用诗词、印章等来进行补白。这种技法给人留下了大量的想象空间。它比直接用颜色渲染更为含蓄。并且画面结构也更加协调。能够减少构图太满给人带来的压抑感。

人的视线有其局限性，画卷的长宽也有其限度。一米宽就是那特定的一米宽，十米宽也只是那固定的十米宽。然而，倘若能够在画纸上恰到好处地留白，就能够突破三尺画卷的局限，将赏画人引领至更为深远的境地，达到“无声却胜有声，无物却胜有物”的奇妙效果。就如同齐白石的《十里蛙声出山泉》，画面之上并未出现一只蛙，可我们却清晰地感觉到“蛙声一片”。改一句歌词形容，这里的满不是满，这里的缺不是缺。

我们国人向来很看重留白的艺术，这从“适可而止”和“过犹不及”两个词语中能看出来。在备受推崇的茶文化里，有“酒满敬客，茶满欺客”的说法。因为酒是凉的，茶是热的，太满不好端。茶倒七分满，象征着越喝越有，意在留客，即便溢出来也不容易烫手。同样的表述在现代大家的笔下也时有出现。

中午抽空读了两篇林语堂的文章，其中一句“看到秋天的云彩，原来生命别太拥挤，得空点”令人十分赞赏。这寥寥数语，描绘得极为形象，仿佛能深入到人的内心。它的寓意和留白相似，大概是在告诉我们凡事都要有个度，并非越满就越好，因为太满就很难再容纳其他东西了。就如古语所说，鞭子虽然很长，但却够不到马的肚子。适度才能发挥作用，因此把握分寸和尺度很重要。不然的话，就会像西方寓言故事里的那只吃葡萄的狐狸一样，虽然满足了口腹之欲，但得等到饿瘦了才能从葡萄园出来，到底是得到了还是失去了，真的很难说。

很多年前，我看过一则关于李连杰的访谈。在这则访谈里，有一个比喻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比喻的大意是，做人如同打拳一般。打拳时，力道不能用尽，能够打得出去并且收得回来，这样才算是真正的高手。在生活中，做事不可以太过，说话不可以太绝，只有这样，才会有转圜的余地。

为人处世，和画画、喝茶是一样的。留点空白，想象就会无限；留点余韵，回味就会无穷。过日子也是如此，和自己爱的人相亲相爱后，留一点情调当作生活的调味品，它可以在如梭的岁月里作绵长的告白，也能让我们的人生越来越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