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波 闫睿

在湖北潜江市后湖农场天新场分场，虾农在 2022 年 6 月 25 日进行了小龙虾的分拣工作，这一场景由伍志尊拍摄，图片被用于本刊。

近日，《瞭望》新闻周刊记者在湖北进行采访并有所了解。多个养殖农户以及小型养殖合作社，正为“是继续以传统方式养殖小龙虾”还是“改用新的稻田精养模式”而感到为难。一位虾农表示：“前者他们已经轻车熟路，而后者则需要他们去学习新技术。”对于农户而言，精养模式是一道存在门槛的难题。

对于水产大省湖北来说，怎样去延长小龙虾等特色农产品的产业链，使其形成优势产业，这依然需要去找到解决的办法。

湖广地区粮食丰收，天下粮食就充足。湖北所生产的粮油、畜禽、淡水产品等主要农产品的产量，在很长时间里都处在全国的前面。在取得这些“前列”成绩的背后，农业产业依然存在规模大但实力不强、种类多但质量不优的问题，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湖北农业的高质量发展。

受访人士指出，湖北从农业资源大省迈向了农业产量大省，这一进程较为顺畅。然而，在迈向农业产业强省的过程中，存在经营分散的问题，也有不聚焦的情况，并且还存在满足于赚快钱的思维惯性等。这些因素阻碍了湖北农业向精深加工迈进，使得湖北错失了培育更多具有行业带动能力、市场话语权和先进生产加工工艺的龙头企业的良机。

目前，湖北的农产品加工业产值与农业产值的比例低于先进省份。为了能够加快将差距缩小，湖北提出了到 2025 年时，农产品加工业产值要达到 1.8 万亿元，并且农产品加工转化率要达到 80%的目标。

湖北以一些方式为突破口来探索农业产业化水平提升路径，这些方式包括转变技术供给方式，跳出局域思维，联合做强品牌等，同时还加快补齐资金、人才等要素的短板。

产量优势背后的产业尴尬

一组数据显示了湖北农业的家底。

湖北是 13 个粮食主产区之一。2022 年，其粮食产量为 548.23 亿斤。该产量连续 10 年保持在 500 亿斤之上。淡水产品产量常年维持在 450 万吨左右，在全国居于首位。油菜籽年产量约 250 万吨，在全国位居第二。茶叶年产量约 40 万吨，在全国位列第三。生猪、蔬菜、鲜蛋等的年产量都在全国处于前列。

农业产量和农业产业体量有所不同，农业产业体量相对偏小。农业农村部在《全国乡村产业发展规划（2020—2025 年）》中提出，到 2025 年我国农产品加工业营业收入要达到 32 万亿元。以湖北提出的到 2025 年农产品加工业产值达 1.8 万亿元来计算，这仅占全国的约 1/20。

从龙头企业数量方面来看，农业农村部在 2023 年认定了 1541 家农业产业化国家重点龙头企业，其中湖北只有 82 家，而山东等省的数量超过 100 家。中国农业产业化协会发布的农业产业化头部企业 100 强榜单中，湖北仅有两家企业在榜上，然而山东、广东等省上榜的企业在 10 家以上。

湖北的油菜种植面积以及产量在多年间一直处于全国首位。然而，因为缺少具有较强竞争力的本地企业，所以湖北生产出来的菜籽油在市场上的占有率比较低。目前，食用油市场基本上都被中粮、鲁花、金龙鱼等企业所占据。

黄冈市龙感湖管理区有广袤水田，黄梅县有广袤水田，武穴市也有广袤水田，这些地方都是小龙虾养殖的好地方。近年当地积极推进“稻虾共养”这一模式，小龙虾养殖面积大概在 20 万亩左右，并且通过附近的丰颖图小龙虾交易市场等渠道，将小龙虾销往各大城市。该交易市场的负责人向记者表示，市场年交易量超过 4 万余吨，交易总额将近 10 亿元。附近没有小龙虾深加工工厂，所以农民只能赚取辛苦钱，并且地方也未能留下税收。

湖北的螃蟹产量稳居全国前列，四大家鱼产量也稳居全国前列。在梁子湖这样的大型湖泊以及洪湖等大型湖泊，都有大量的螃蟹在进行养殖。早在本世纪初，这些螃蟹就通过了国家地理标志认证，然而，市场开发方面没有及时跟上，导致产品的影响力难以与江浙的品牌相抗衡。

汉川市是一个莲藕种植规模较大的城市。其莲藕年产值达到了 10 亿元。尽管市场情况较好，然而产品的附加值却不高。记者获悉，汉川市每年生产的原藕粉约为 1400 吨。其中 90%的原藕粉被销往江浙沪滇等地，并在这些地方被深加工成速溶藕粉。

统计表明，近些年来湖北的农产品加工率大概是 68%。在其中，精深加工率还不到 20%。然而，发达地区的这两个数字分别达到了 90%和 60%。即便到了 2025 年，湖北的农产品加工转化率达到 80%，但依然处在追赶的状态之中。

补足要素短板

延长加工产业链条，把农业资源和科技优势转化为产业优势，培育出具有行业带动能力、市场话语权以及先进生产加工工艺的龙头企业，这成为了湖北解题的思路。

农业产业的投资周期比较长，并且见效比较慢，所以政策支持的连续性是非常关键的。受访人士表明，融资存在困难、融资的成本较高、农业方面的担保不足以及保险比较滞后，这些正是湖北在近年来农业产业化方面落后的重要原因之一。

强化资金支持成为破题抓手。

2010 年起，湖北省省级财政拿出调度资金。以年初借、年底还且免利息的方式来支持农产品加工业的发展。额度在逐年提升。全省市（州）以及县两级财政每年也都安排专项资金去培育重点龙头企业。

这几年是银行从工商、纳税系统来找到我们。以往我们是凭借关系去寻找他们。红安县弘益循环农业产业园的负责人熊胜平介绍说，他们公司在红安投入了 1 个多亿，进行红薯和蛋鸡的种养殖。去年，借助惠农贷政策，在两家银行顺利地获得了 300 万元贷款，从而对车间和设备进行了完善。

目前，湖北“农业信贷直通车”平台已实现与金融部门数据的“全对接”。一方面，该平台接入了农业保险、贷款贴息、财政投入等数据；另一方面，它也接入了发改、公安、税务、市场监管、自然资源、生态环境、电力等方面的数据。通过这些接入的数据，疏通了农业企业的融资渠道。

培育乡村“带头雁”。

实施乡村产业振兴带头人培育的“头雁”项目。从 2022 年开始，在接下来的 5 年时间里，努力培育 5000 名省级及以上的乡村产业振兴“头雁”。这些“头雁”将起到示范带动作用，带动培育各类乡村产业振兴带头人超过 20 万人，从而形成新型经营主体人才的“雁阵”。

湖北凭借科教大省的优势，开展了“百名专家教授进百企”的活动。组织了数百家农产品加工企业，让这些企业与高等院校和科研院所的专家进行对接。通过这种对接，推动了合作研发以及成果的转化。从而使得企业的加工技术与装备水平不断得以提升。

打通种植加工销售“全体系”。

走进湖北薯粮科技集团有限公司的厂房陈列间，各式各样的红薯制品映入眼帘。有生维薯粉，还有红薯薯丁、红薯粉丝以及红薯曲奇等。红安县位于大别山地区，这里种植红薯的历史十分悠久。在市场需求的推动下，原本其貌不扬的红薯被加工成了具有高附加值的“金疙瘩”。

过去，红安红薯一直处于传统且零散的种植状况：其种植周期较为漫长，产量相对较低，个头呈现出不均匀的状态，表面凹凸不平，当地人用“歪瓜裂枣”来形容它，口感也不是很好，即便拉到菜市场去售卖，也难以卖出好价钱。即便红安红薯被列为全国第一个红薯国家地理标志产品，在多年时间里，它依然是“几块钱一大包”。

近年来，全县实施了脱毒种苗的全覆盖措施。同时，推行了起垄、施肥、滴灌、覆膜一体化的技术。良种与良法相互配套，使得红薯的抗旱以及耐贫瘠的优势得以发挥。这些举措为红薯的增产增收奠定了基础。

把红薯产业做大做强，仅仅种好是不够的。湖北根聚地农业发展股份有限公司属于最早在红安从事红薯产业的一批企业，其公司董事长周德顺表示，企业成功攻克了技术难关，走上了产业深加工的道路，创新地推出了能够用于制作红薯包子、馒头、蛋糕、冰淇淋等的专用红薯生全粉和各种红薯生薯丁，这些产品受到了市场的好评，并且公司也因此升级为湖北薯粮科技集团。

红薯产业发展规模持续扩大，红安县做出预计，到 2025 年时全县的种植面积能够达到 30 万亩，并且能够实现产值在 50 亿元以上。

瞄准消费新趋势，拓展农业产业新思路。

过去，“大路货”无需发愁销路。如今，市场发生了变化，必须积极主动地进行创新和改变，以适应消费者的新需求。湖北富农食品工业园有限公司董事长刘继平表示，过去，公司利用几百亩水面养殖活鱼，直接供应给武汉等城市的商超，收益较为稳定，然而却“赚不了太多的钱”。

近年来，公司与华中农业大学以及湖北省农科院展开了联合行动，致力于供应链新技术和新产品的研发。公司生产的淡水鱼制品、自热方便饭、方便火锅、预制菜等产品，逐渐获得了消费者的喜爱。这些产品正成为公司未来的主要发展方向。目前，公司已被评定为农业产业化国家重点龙头企业。

加快形成现代农业新范式

黄冈的基层农技人员向记者表示，他们当前工作的重点是降低小龙虾养殖农户更新养殖方式的技术门槛。

近年来，湖北在“虾稻轮作”模式的基础上，推出了“虾稻轮作、共作一体”模式。接着，又提升并推出了“小龙虾稻田养殖、繁殖一体”模式。小龙虾养殖模式的这一系列变化，是湖北加快重点农业产业链建设成势见效的一个缩影。

湖北积极推进菜籽油等重点农业产业链建设。

多位受访的基层农业干部表示，为了能够加快追赶的步伐，当前在强化由新技术新模式来引路，推动种养殖脱离传统范式的过程里，应当对技术供给的方式进行调整，突破那些不适合现代农业的思维上的局限，把龙头企业和农户之间的利益联结机制进行优化。

建立送技下乡、到田入户标准体系。

鄂州市鄂城区农业农村局副局长熊舟表示，需构建从生产至销售全程均可追溯的机制，同时建设质量安全追溯与监管体系。要确立原种保护、品种选育、养殖、生产加工等全产业链的行业标准以及养殖基地标准，具体到何种规格的产品口感最佳，不同季节适宜的水深以及水面大小等细节。还要补足研发、养殖、推广技术、深加工等各类技能人才。

激励新型农业经营主体，跳出传统农业局域思维，联合做强品牌。

在湖北省荆门市沙洋县曾集镇万里村，付晓军于 2011 年回乡创业。他成立了万里水稻种植合作社，通过土地流转的方式承包了 1000 多亩地。他种植优质稻谷和高油酸油菜，吸纳了 100 多户农户。最近，他正在思考搞一个小型加工厂，打算与周边的粮食企业以及食品企业进行合作，联合打造优质大米和食用油品牌，朝着附加值高端的领域发展。

以往每年收获季时，销路较为单一，仅仅卖给本地商贩或者加工企业，并且收购价格之间相差不是很大，好粮的附加值未能得以体现和卖出。付晓军表示，通过构建更完备的就地加工以及销售链条，践行“农业工业化”的路径，始终坚持“一二三产”一同谋划，融入市场，这样才能够更好地提升农业产业的附加值以及品牌价值。

培育并壮大农业产业化的龙头企业，对龙头企业与农户之间的利益联结机制进行优化。

做大做长农业产业链需要本地农民的参与。荆门市农业农村局的高级农艺师付祖科表示，应当鼓励新型农业经营主体进行初级农产品加工，这样一方面能够提升农业的附加值，另一方面能够减少农产品的损耗浪费。还要优化龙头企业和农户之间的利益联结机制，提高收购价，同时也要提升农民的履约意识。

湖北省农业农村厅相关负责人进行介绍，湖北正在推行培育壮大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的“十百千万”工程。一方面坚持引进头部企业，另一方面也注重培育本土企业，采取“两条腿”并行的方式前进，持续提升龙头企业的数量与质量。到 2025 年，规模在以上的龙头企业数量将会达到 6000 家，并且能够带动湖北省 75%以上的农户。

（《瞭望》2023年第37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