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刷屏的奥利给大叔视频背后,快手刚刚结束一场剧烈的变革。
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快手把“佛系”的标签撕掉了。或许,它还撕掉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变化中的快手
2020 年 5 月 25 日,快手进行了一场组织调整,号称是其建立以来最剧烈的。原运营负责人马宏彬被调至商业化岗位,原产品负责人之一王剑伟,要收拢产品和直播业务的汇报线,成为产品的最高负责人。马宏彬和王剑伟,在快手翻身的 K3、A1 战略中有着卓越的功勋。马宏彬担任 K3 总指挥。王剑伟是 K3 战略委员会的成员之一。他们两人合作创造了春晚的辉煌,还取得了 DAU 三亿的战果。
然而 K3 声势浩大,它仅仅带来了更高的日活以及主流视野的关注,并未给快手带来更多实际的商业利益。此次对功臣的调职,无疑表明快手高层对当下的商业化以及产品发展策略存在不满。
新的策略,很快随着快手的组合拳显现端倪。
最先火起来的是周杰伦的首个中文社交账号。5 月 29 日,一个昵称叫“周同学”的账号在快手上亮相。其简介写着“周杰伦首个社交媒体,全网唯一,仅在快手”。这使得该账号在三天内就聚集了上千万粉丝。
在新的宣发环境当中,老牌天王巨星能够顺势而为,他们依然拥有巨大的号召力。周杰伦并非是唯一与快手进行合作的明星,像大众所熟知的陈佩斯父子、关之琳、曾志伟、黄海波、胡海泉等这些人,都在快手上展现出了活跃的状态。其中,有的在记录排练以及片场的花絮,有的则在拍摄生活中的日常。当脱离了高清镜头、精致妆容以及设计好的桥段之后,这些明星所呈现出的个人化色彩浓厚的记录,虽然不够精巧,但是却非常真实。这种真实拥有巨大的商业价值。在影音作品数字化的大趋势下,听众不再被动,他们完全可以通过互动来表达自己的意愿,从而塑造流行。各个音乐 APP、音频电台、短视频、直播、社交媒体,在分流切割用户注意力的同时,也改写了明星经济的底层生产逻辑。
接近受众,是唯一的法门。
接地气的快手,成为了明星们与受众进行直接互动的一个窗口。周杰伦在快手上传的新歌《》的前奏,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获得了 3900 万次的播放量,以及 150 余万个点赞,这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原先构成快手生态的是普通人。以普通人姿态出现的明星,无疑是天然自带巨大流量的头部主播。他们带来了大量的一二线城市用户,同时也影响着快手的内容生态,使原先的游戏规则受到了冲击。
普通人被明星的辉光遮盖,正慢慢失去快手曾给过的话语权。
有趣的是,周杰伦入驻引发讨论之后,快手抓住时机。快手推出了宣传视频《看见》,该视频以卡车司机、空调安装工、戏曲演员、种地农民等普通人群像为主。这同样引发了一波刷屏热潮。在同样为了“破圈”而创作的 B 站宣传视频《奔涌》中,那些带有稍许高端元素如无人机、VR 虚拟、跳伞、潜水以及出国旅游看世界的片段是不一样的,而快手的这支视频则与普通人的生活更为贴近。快手基于同样强调“和而不同”的落点。它比起从媚青视角去赞颂自由选择的权利,更赢在了价值观上。它强调普通人的生活,提倡包容和理解,鼓励通过尝试去开拓新的生活方式。因为有明星而汇聚的一二线城市用户,以及立意高远的出圈宣传视频,快手的突破用户圈层之路看似一帆风顺。
但要将与生俱来的“老铁”标签和“小镇青年”标签洗掉,这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进城之路
快手在成立之初,曾经是乡镇青年用户的乐土。快手着重表明自己主张去中心化,不论属于什么阶层,都能够在这儿进行自我展示。有赶海的渔民会分享自己捡到的海货,还有工地上的农民工会抱怨讨厌的工头。那个时候的快手,给在城市化阴影之下仓皇的人群,提供了一个可以寄托孤独的港湾。主播们被一个个不具现实意义的“家族”所连接,而主播们一声声带着口音的“家人”“老铁”,能给观看者带来慰藉。只要远离乡镇,打开快手,他们就能快速缓解一部分乡愁。
这种虚拟世界泛着乡土气息的温情,最终随着快手进城的步伐而逐渐淡化。
截至 2019 年 9 月 12 日,快手在一二线城市的日活用户数量超过 6000 万。“小镇青年”不再是快手唯一的主要用户,或许也将不再占据快手目标人群的地位。为了能够加快商业化进程,解决单纯依靠下沉市场所带来的低端以及缺乏触达价值等弊端,快手开始对战略进行改变。快手的创始人兼 CEO 宿华觉得,在这一阶段,快手应当将重心置于“感知用户,创造最大社会价值”方面。然而,他所说的话较为模糊、难以理解,可一旦到了实际的操作层面,情况就变得十分清晰、分明了。在 2020 年春节期间,快手与抖音展开了一场攻防战。快手投入 40 亿,获得了央视红包的投放资格。同时,快手在改变自身平台调性方面动作很大,推出了在香港街头演唱的主播龙婷,以及从西藏走向联合国气候大会的主播王相军。这些举措为快手逐步实施城市化、国际化的战略打下了基础。确实,所谓“创造最大社会价值”,就意味着快手要舍弃以往的土味风格,向一二线城市进军。
登上春晚的快手主播龙婷
进城,搭建全新的内容生态,也成了快手的当务之急。
2019 年 8 月,快手为了改变自身原有的土味印象,从而建立起高知、高端的形象,以 4.34 亿美金领投了知乎的 F 轮融资,进而杀进了知识付费的战场。同年 11 月 29 日,快手与知乎一同举办了“知识的全民生长力”活动,并且发布了“快知计划”,通过流量扶持以及品牌共创等政策,鼓励更多的知识生产者进驻到快手的短视频平台。截至 2019 年底,快手的知识内容创作者总量已经超过 54 万。这些知识类视频所涉及的内容十分广泛,包含了编织、收纳、穿搭等生活技能方面的内容,还有舞蹈、曲艺、宠物、花卉等娱乐技能方面的内容,以及语言学习、法律、农业、创业等实务技能方面的内容。在这些视频的创作者当中,将近半数的创作者分布在城区。其中,一二线城市的快手知识内容创作者所占的比例达到了 34%。
快手为了让用户能更极致地感受到服务,特地为城市用户推出了具有针对性的产品。
这款快手大屏版采用单列沉浸式下拉玩法,在逻辑上与抖音高度一致。它通过降低用户对内容的预知程度,为算法推荐留出了空间,从而避免了流量的浪费。简单来讲,就是参照抖音的方式进行刷屏滚屏式播放。
系统会根据用户习惯进行推荐,滚屏内容由此而来。这样的推荐能让对用户投放更精准,对头部内容更友好,也更讲究效率。
头部大号有优势,能更容易获得推荐。快手此前的呈现逻辑,主要是依据个人关注来关联内容。这意味着,获得流量的主动权掌握在主播手中。
快手大屏版推出不久后,抖音便推出了针对下沉市场的抖音极速版,该版本在“关注”界面采用双列自主点选模式,与快手大屏版极为相似,可堪称快手的翻版。在城市中的人渴望去往城外,而在城外的人则渴望进入城市,然而最终的结果或许是殊途同归。
一次选择
要进入城市,就必须按照城市的规矩行事。快手曾经以主打去中心化、不扶持头部账号来实现流量普惠为主要特点,如今拿出上百亿的流量补贴,以此来吸引 MCN 机构入驻,并且主动向它们抛出了橄榄枝。
众多主播和创作者聚集起来的“家族”们,反而对快手的商业化起到了阻碍作用。
家族有大有小,它们是快手秉持重社区理念所产生的。牌牌琦家族引领了“精神小伙”和“社会摇”的风潮,散打家族创造了 10 小时带货标品 1.6 亿元的记录,818 家族拥有上亿粉丝,它们都曾在这种特殊生态中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是头部力量。
牌牌琦家族的社会摇
在以人情味为重、以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关系为导向的话语环境里,那些以家族形式抱团的主播们,能够很轻易地实现资源共享,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掌握流量分配权。家族团队、联麦 PK、刷礼物“挂榜”等互动形式,构建出了专属于快手的直播江湖。注重人与人之间的关联,这也是快手带货的逻辑。粉丝因对主播个人的信任而产生粘性,主播需尽力为粉丝争取到价格最低且利益最大的东西,粉丝在一声声“家人”“老铁”的称呼中进行掏钱行为,最终实现变现。
这种群组关系很独特,它给快手带来了大量的私域流量,同时也埋下了不安定的种子,这些种子包括“低俗化”和“社团倾向”。
2018 年 4 月 3 日,新华网发文点名对社会摇进行批评。文中称不要让社会摇等这类低俗视频把你的“诗与远方”晃散。牌牌琦的个人账号被封停,他的家族成员也遭受到了严厉打击。在一夜之间,他的 3500 万粉丝就消失不见了。曾经一起共同瓜分快手流量天下的几个大家族,随后都像牌牌琦一样走上了相同的道路。2020 年 5 月,“818”家族的带头人是辛巴,散打家族的带头人是散打哥。他们为了争夺“快手一哥”的名号,展开了互相攻击、互相指责的骂战。这只是一起非常普通的网红之间的冲突,其套路也和以往一样:说很严厉的话、放出不好的消息、进行人肉搜索。
快手主播辛巴(右)
快手的制裁速度快且力度狠,超乎想象:辛巴和散打哥退网,部分参与事件的快手账号被限流或封号。被处罚后,失去上亿粉丝的辛巴表示要“投入到供应链中”。或许,他从快手的处置态度中察觉到了一个事实——
主播通过与家族捆绑得以快速成长,他们的个人粉丝量很大,且粘性也过高,然而这对平台本身的商业化是不利的。
头部主播创建的家族在商业领域,相较于 MCN 机构,显得更加低效且无序。它们不仅增加了快手的监管压力,还损害了快手的主播生态。例如辛巴这位粉丝量庞大的头部主播,仅需在直播时发动粉丝引流,就能轻易带起一个小主播,而这类头部主播想要毁灭一个小主播,同样也很容易。这种不确定性,成为了机构、品牌方与快手达成合作的阻碍,同时也是那些野蛮生长出来的家族们难以彻底消除的“原罪”。即便对主播自发组建的家族进行了打压,并且引入了大量的 MCN 机构,快手在电商这条赛道上仍然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陷阱。辛巴在成名之初就曾在直播中提及快手主播与李佳琦们的差异:李佳琦的直播是为品牌做推广,快手主播则是为用户选产品并做产品。也就是说,快手主播靠差价和利润赚钱,李佳琦靠代言费和推广费赚钱。因为利润较薄,所以在快手,做生意注重的是量而非价。“特供优惠”是常见的噱头,它通过压低单品价格,实行买一送一且再送礼物,以及拍一送三甚至拍一送四等方式来进行营销,这种简单粗暴的模式既能刺激消费,也是促成贴牌生产、制假贩假等问题的原因。
“廉价”以及“低品质”的这种印象,使得主播们不但不得不陷入价格战的恶性循环之中,而且还限制住了快手的电商以及广告业务的开展。
2019散打哥的618带货现场
2019 年,快手的广告收入达到 130 亿元。年初,快手定下的预期收入是 400 亿,实际收入与预期收入相去甚远。在同一时期,抖音的日活跃用户(DAU)只比快手多一亿,但其广告收入却超过了 500 亿。由于用户身上带有下沉市场的标签,广告主不认可快手的触达价值。这也使得依靠广告为主营业务的 MCN 机构对快手望而却步。在同样的粉丝数量情况下,抖音和快手的广告价格大约相差十倍。我们不承接快手上的广告合作。为扭转印象,一方面要出台一系列规则来限制商户行为,另一方面也要在合作电商方面下功夫。2020 年 5 月 27 日,快手先是与拼多多、淘宝进行了浅层合作,之后最终选定与京东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快手提供流量和平台,京东拿出自营的供应链,彼此弥补短板。
快手在保证固有用户黏性这方面,以及在提高商业化效率这方面,已经做出了选择。
快手的价值观
算法的价值观等同于人的价值观,快手创始人宿华曾说过这样一句很有价值的话,而如今这句话正在印证着快手的转变。流量的天花板已经近在眼前,快手与抖音之间互相抢夺阵地的拉锯战一直僵持着,没有分出胜负。无论是下沉的抖音,还是进城的快手,都不得不接受两者长期并存的局面,就像当今的京东和淘宝一样。为了迎接那一天的到来,规模庞大的快手将目光投向了应用层面之外的领域。2020 年 6 月 6 日,快手宣布要在内蒙古乌兰察布市投入百亿建设大数据中心。此数据中心预计明年能够投入使用。可以预见,这个数据中心将会在快手朝着大型化、产业化、集约化的方向发展的道路上起到重要作用。随着快手越来越注重商业领域的效率与利益,它本身所具有的“乡土气”必定会被打磨掉,而取而代之的将会是缺乏人情味的规范以及高质量。
快手曾主张不打扰用户,把选择权归还给用户自身,真实地记录每一种生活。然而,在对流量感到焦虑的情况下,接连而来的明星,四处生长的机构,以及越来越精确的算法,都在夺走那份曾经交付给用户的主导权。
这条路的尽头,快手有可能实现主播、广告、电商三驾马车齐头并进的梦想,从而成为一个能让多品类信息共同存在的庞大平台,各种声音相互交织、来来往往,最终都转化为真金白银。
那时的快手,不会再有鲜明的阳春白雪之类的标签,也不会有下里巴人之类的标签。流量成为了评判内容的唯一标准。
2018 年 4 月 3 日,宿华在母校清华园开展了一次演讲。在讲台上,这位短视频界大佬戴着眼镜且身着蓝衣,他坚定地说,创造快手的目的是:让每一个人都具备记录自己的能力,让每一个人都拥有把自己呈现给世界的机会,让每个人都有可能被世界发现,以此消解他的一点点孤独感,提升他的一点点幸福感。
可惜,在商业社会的逻辑面前,初心总是会变的。
END
作者 | 周大锤来源 | 金角财经
版权声明:本文为 “博览广文网” 原创文章,转载请附上原文出处链接及本声明;
工作时间:8:00-18:00
客服电话
0755-888866601
电子邮件
wx888866603@qq.com
扫码二维码
获取最新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