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暴力沟通》是一部由美国作者马歇尔·B·卢森堡创作的心理学著作。他担任国际性缔造和平组织非暴力沟通中心（CNVC）的创始人和教育服务主管。他一直努力消除分歧，推动沟通与和谐共处。本书从细微之处入手，提出了很有启发性的非暴力沟通模式，这对提升法律实务工作者与当事人沟通的效率有帮助。同时，本书所体现的对情绪本质的思考同样值得法律工作者借鉴。

非暴力沟通的内核及其在法律实务中的应用

纠纷解决是法律从业者工作的核心部分。在法律实务里，不管是选择调解这种矛盾解决方式，还是选择仲裁，亦或是选择诉讼等其他方式，沟通都属于重要的一环。所以，怎样实现非暴力且高效率的沟通，是每一个实务工作者所关注的一个命题。本文将结合马歇尔·卢森堡在《非暴力沟通》一书中所提出的沟通技巧，从法律实务者的角度进行分析和应用，期望能够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从而引发更多的讨论。

非暴力沟通的内核能够归纳成“解构”“回归”“表达”这三步法。当面对愤怒情绪的时候，借助这三个步骤可以把情绪逐步拆解开来，这样就能把关注点聚焦在沟通的本质需求上。对于律师来说，怎样去应对情绪激动的当事人，这同样需要语言和沟通方面的艺术。

1.律师应帮助当事人解构概念，回归理性

律师会遇到情绪激动的当事人，这并不罕见。若律师处理不好，就可能让纠纷进一步加剧。在这种情况下，首要的不是与相对人争吵，而是先安抚案件委托人的情绪，这样才能全面知晓案件的背景和细节。根据《非暴力沟通》一书的思路，处理愤怒的第一步是要意识到，刺激我们产生愤怒的事情本身并非愤怒的原因，而是我们对他人所做事情的评判引发了愤怒。

当事人摆出违约或侵权的事实，当向餐厅提出的诉求被无视后，当事人的愤怒，一方面基于违法事实，另一方面基于无视诉求的行为，同时还有可能是当事人将餐厅的行为赋予了精神层面的意义，比如餐厅对其存在偏见或歧视。当事人的这种推测往往会导致更加激动且无法疏解的情绪。马歇尔·卢森堡把这种思维模式归咎于教育者。他觉得教育者借助愧疚心理来暗示愤怒情绪是由青少年的不当行为导致的。所以，大部分的思维就被塑造成一种定式，即把自己的愤怒归咎于他人，而无法意识到情绪始终只与情绪的制造者有关。

律师在进行纠纷解决前，为了将愤怒情绪与他人的行为剥离开，可以借助《非暴力沟通》的思考逻辑，引导当事人把注意力集中在对法律行为的复述以及对行为细节的确认上，以此来平复当事人的情绪。

2.律师有助于当事人发掘情绪背后的需求

马歇尔觉得，愤怒是由我们未被满足的需要所产生的。我们对其他人表现出的愤怒的评判，是对自己需求的一种扭曲且自杀式的表达。而法律工作者的一项主要工作便是帮助当事人明确他们的诉求。

律师在与当事人沟通时，如果把思维方式从“分析对错”转变为“明确诉求”，就更有利于当事人情绪冷静和案件推进。原因在于，人的自我保护天性会激发防御心理。当讨论核心是双方的对错时，矛盾焦点会迫使当事人极力主张自己在道德或事实上的正确性，全盘否定对方，从而更激烈地为自己辩护，进而导致无效沟通。事实上，争论所谓的对错标准，对于法律的事实认定意义不大。因为道德评判标准自身具有模糊性，这种模糊性必然会导致不同的认定结果。

如果律师引导当事人把情绪和自身需求连接起来，让当事人把更多注意力集中在“我的哪种需要没有被满足？通过什么方式，我才能达成自身的目的？”这样或许会带来不同的结果。考虑他人的过失会占用本可满足自身需求的精力，使其浪费在责备他人上。而把情绪与需求相连接，能让律师与当事人、案件相对人更高效地进行沟通。

3.律师应充当当事人表达诉求的有效媒介

《非暴力沟通》一书提及，在使愤怒与自身需求相联结之后，唯有向他人切实地表达出需求，方可达成非暴力沟通的目的。就律师所参与的纠纷而言，律师自身所起到的作用就是沟通枢纽。在纵向方面，需要向审判人员提供资料；在横向方面，也需要与案件相对人进行沟通和协商。

然而，律师在进行横向和纵向沟通时，常常需要提供不同的语境以及营造不同的沟通氛围，以此来提升纠纷解决的效率。一方面，当与审判人员沟通时，律师扮演着生活用语向法律术语转换的角色，这不但需要多年法学学习所积累的知识，还需要大量的实务经验，要将千变万化的案件进行归类，把当事人各不相同的要求转化为相对人应当承担的法律责任。纵向的诉求表达具有简洁、理性且明确的特点。另一方面，横向的沟通主要在案件双方当事人有调解意愿时发生，此时的诉求或许与法律规定不完全相同，但只要双方在合理范围内达成共识，就值得去做。所以，当事人之间的沟通需更多考虑惯例和人情。尽管都是表达诉求，两者之间的温度差异却需要律师精准把握。当事人的情绪背后有其诉求，这些诉求被合理地表达了出来，这样就完成了马歇尔所主张的“非暴力沟通”的三部曲。

马歇尔在《非暴力沟通》这本书里把处理情绪的方式划分成三步。第一步，对愤怒进行剖析，把对他人的评判给控制住。第二步，让思维的重心回到自身，去体察情绪背后最为真实的需求。第三步，合理且高效地把需求表达出来。从法律从业者的角度去看，在纠纷解决的每一个步骤中，律师都应该发挥极为重要的作用。

正确认识情绪是高效沟通的前提

《非暴力沟通》一书把愤怒的内涵逐步进行拆解，以此达成从愤怒到需求表达的转变。在这之前，只有能够接纳情绪本身的合理性，才可以有效地运用马歇尔所提供的非暴力沟通模式。一直以来，我们周围的环境好像都把“愤怒”当作一种负面情绪。但很明显愤怒的产生是不可避免的，那么为什么人们在谈论愤怒时总是持轻视的态度呢？人们鄙夷愤怒本身，漠视情绪控制方式，这就如同“房间中的大象”，是一种群体性的刻意无视。

传统思想可能导致压制情绪的习惯。孔子曾说：“一朝之忿，会让人忘记自身，甚至连累到亲人，这难道不是人生的迷惑吗？”这里所说的一朝之忿，主要强调的是那种“怒从心头起”式的瞬间性愤怒。儒教倡导克己复礼，所以君子自然应当控制情绪、压抑怒火。

这种传统在中国长久流行，在西方历史中也很常见。古希腊哲学家毕达哥拉斯觉得“愤怒以愚蠢开始，以后悔告终”。天主教将愤怒列为“七宗罪”之一，认为抑制愤怒体现素养深厚，而易怒则显示缺乏自制力和涵养。从维护社会和平与安定的角度来看，减少愤怒对和谐是有好处的。然而，对于每一个独立的个体来说，这种处理方式不一定是恰当的。

法律工作者从事纠纷解决时，会直接面对更多人性的黑暗面和社会矛盾。他们虽无法避免受其影响，但至少能从自身开始学会接纳情绪。就如同我们不再对死亡避而不谈，对于情绪的出现和流淌也无需恐惧，也不必用“内耗”来界定自己。只有接纳情绪，才能真正做到对情绪的拆解和转换。

情绪处理与纠纷处理的相通原理

心理学上有一个名词叫“踏板效应”，它描述的是同一个人立场转变后，心态会随之发生很大变化。所以，处于纠纷中的双方当事人无法理解彼此的感受或需求是很正常的。案件双方本来就存在沟通障碍，愤怒只会使彼此“踏板”之间的鸿沟加大，对沟通的发生没有帮助。

《非暴力沟通》表明了一个基本立场，即“没有人应该为你的愤怒承担责任”。初看这句话，人们会觉得它有些冒犯且难以理解。然而，当理解了作者的思考逻辑后就能明白，无论他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引发了我们的愤怒情绪，他人需要负责的都不是情绪本身，而是他们的行为使我们无法达成的诉求。诉求不能仅靠愤怒来化解。我们要进行理性的沟通，要清晰地表达自己，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感受，以此来达到非暴力沟通的目的。

作为法律人，解决矛盾就像调节情绪一样，需要具备“核心问题意识”。解决矛盾时要提出诉求，还要提供依据，要在纷繁复杂的事实中提炼出法律行为，在浩如烟海的法律规范中找到定性依据。律师不但要提出己方的诉求，而且要了解对方在不同立场上的需求，以此来弥补“踏板效应”导致的沟通障碍。

法律工作者常常处于矛盾的中心。《非暴力沟通》这本书的目的是协助读者恰当地剖析、抒发情绪，从而推动沟通以及相互之间的理解。通过运用书中所给出的“解构 - 回归 - 表达”这三个步骤，不但能够提升与当事人进行沟通的效率，还能够让自己在压力较大的职场环境中保持内心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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